《一个人张灯结彩》,田耳 著,上海文艺出版社出版
哑女小于的世界格外静寂,情人钢渣用手语走进她的内心。变故频生,他们只想抓住这来之不易的幸福,钢渣铤而走险帮小于的孩子筹钱,却失手错杀出租车司机——小于的哥哥。警察老黄顺藤摸瓜查到钢渣,钢渣开始亡命天涯。阖家团圆的日子里,老黄在理发店门口看着小于独自点亮划破漆黑夜幕的一串红灯笼,长久伫立。
>>内文选读:
2014年,我经历一次调动,来到一所大学。这感觉很荒诞,我两次高考落榜,没读过高校,自然没想到进入高校工作。但也不奇怪,因为写作,我会碰到一些荒诞的事,我提醒自己要适应,这是写作给予我的“可能性”。我是为“可能性”而写作,因此,“可能性”偶尔也反作用于我。就如沈从文所说:我怎样创造生活,生活怎样创造我。
进入大学工作,想来也是出于自己的一份虚荣。因为学历低,写作之初,有位老师既帮我改文章,也亲切地叫我“小文盲”,有勉励之意。对于绰号,我笑着应对,心里却不想戴上这顶帽子,虽然学历低,我自信看过的书有不少,十岁起每天必翻书,从未间断,而且记性好,日积月累,肚子里还算有货。人缺什么就想什么,有了去大学工作的机会,我当然不会放过。事实上,从世俗眼光来看,在我所居的小县城,当年获得鲁迅文学奖,从无业游民变成文联创作员,只是一时的新闻;而这次调动,被别人看成真正的成功。小县城就是这么个古怪的地方,人们总是不相信身边的人,只相信自己一无所知的远方。
事实上,调入一所大学,对我来说,只是换一个地方写作。我挂在一个杂志社,只承担微乎其微的组稿任务,不需上课,除一个主管领导,我无需和任何老师任何学生打交道。转眼来这里一两年,我并没和这个学校发生什么关系,走在空阔的校园,用不着跟任何人打招呼。有时候我感觉自己来到一片荒野,寂寞之余,又是无边的自在。我偶尔也问自己,这个大学,是否是自己该来的地方?
杂志所属的学院刚搬入新楼,办公室相当充足,富有余裕,我也搭帮分到一间。以前,我都是在家里写作,家人的打扰在所难免,现在有了办公室,我体会到截然不同的写作状态,泡一壶茶,买一份便当,关上门在办公室干一整天。偶尔,走到窗前,看着下面操场上青春飞扬的脸孔,看着他们的欢悦,我更强烈地意识到,我并不属于这里,只是在这里。慢慢地,我喜欢自己的办公室,它让我充分地体会到私人空间,老婆也不得冒犯。我中午会在椅子上打个短盹,睁开眼,会有一种恍惚。这里过于宁静,拉长了时间,有时候睡个把小时,醒来总以为是另一天,看着窗外午后阳光棱角分明,会有种不真实。某天,在这种不真实的状态中,我又问自己,你不断地写,不断地寻求可能性,也暗中期待,写作将自己带入一种意想不到的地方……转眼,你四十岁,不应有惑,这时候,你扪心自问,今天所得的一切,是不是你原本想要的?
顺这思路,一直浮想,脑袋里忽然有了亮光。我想,作为一个写小说的人,在哪里都是观察,都是写作;任何地方的人,有心去看,留意观察,都比任何雕塑可爱。既然如此,哪里又是我该去或不该去的地方?曾经,我不想把自己看作一块废物,于是,便把自己看作一株樗树。而现在,一个不属于自己却待下来的地方,是否就是我的无何有之乡?樗树不是好木料,无何有之乡也不算好地方,但两者结合,却是心有所归,身有所寄,彼此安好。
于是,我也终于跟自己说,放下你伪装的低调,适当时候,纵容自己得意一下,自嗨一把,又何妨?一直能将小说写下去,不就在于,写小说的过程中,总能让人小小得意一下么?
作者:田耳
文:田耳 编辑:周怡倩 朱自奋